“新汽车”让消费者感觉到车“懂我”

程艳玲：非常感谢大家能够来参与今天的这场对话，今天对话的嘉宾是高科数聚的创始人、董事长程杰博士。程杰是中国汽车行业数字化和智能制造委员会的委员，同时也是影响中国大数据产业进程100人之一。所以大家听到这个介绍可能也知道，今天的对话有几个关键词，第一个当然是聚焦在汽车产业，另外一个是程博士比较擅长的两点，智能制造和大数据，这也是现在比较聚焦的热点之一。在这个过程当中，程杰博士将会为我们分享他在汽车产业非常深厚的实践经验，不仅仅是在技术、大数据方面，也包括产业整体的智能转型过程的积累和思考，所以我们对这场对话也是充满了期待，欢迎程博士。

程杰：很高兴能参加ENI的访谈，我是在美国读的人工智能领域专业的博士。在美国多家公司从业，都聚焦于数据在汽车企业或者产品当中的应用。2016年回到国内成立了高科数聚公司，我们的聚焦点就是主持人前面提到的两个标签，一个标签就是汽车行业，一个标签就是数据。选择这两个标签是因为汽车行业在数字化转型或者数据应用方面相比其他的行业走的晚了一些，但是它的速度相当快。与此同时，汽车产品本身就带有很多数据方面的应用，只不过以前这方面是被忽略了，所以我们感到在汽车产业数据应用方面的前景非常好。

近几年来，高科数聚通过大量的数据方面的创新，为国内汽车厂家和经销商提供了很多新颖的服务，为产业数字化转型和新能源汽车、智能汽车大量的开发、升级做了比较大的贡献。同时，高科数聚也在这个过程中提高了自身的产品的产品和服务能力。

程艳玲：接下来请教一下博士，这个问题的背景是ENI在不久之前做了一系列汽车产业调研，同时我们也做了一场汽车产业的CIO意见领袖论坛。在会上有一位从业经历非常丰富的汽车行业CIO，他当时提出来这样一个说法，就是在汽车产业的“新时代”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以及智能制造在其中发挥的价值。近几年来汽车产业有两个热词，一是“新能源”，另外一个是“智能网联”，但总是觉得这个好像不足以完全概括汽车产业的创新成果和趋势。

所以，虽然“新汽车时代”稍微会有一些笼统或者是抽象，但是这个可能包容性会更大一点。我想请教一下程博士，如果要定义一下这个“新”的话，您觉得包含了哪些创新的方向或者是成果，在这样一个新时代，汽车产业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或机遇?

程杰：在这个时代，“新”是一个不缺的词，很多东西都是部分或者全部被颠覆了，手机就颠覆了不少以前我们认为是必需的产品，汽车也逐渐走向了这样一个轨道。我们都知道汽车产业的“四化”，“四化”里面有三化是跟汽车发展的“新”是相关的，也就是电动化、网联化和智能化。在我之前参加的一个会议当中，盖世汽车提出了一个概念叫新汽车，或者叫新物种。

我的理解这三个化都是造成汽车成为新汽车的原因，如果要总结一下，关键就是一个词，汽车到了这个时代，必须“革新化”。除了新能源以外，对消费者来说最关心的就是它能不能为我所用，做更多的事。汽车不能就是握着方向盘从A到B，作为一个出行工具，不仅需要个性化，还必须要动态化，也就是说随着场景的改变而改变。

之所以能够这么做到或者是要这么做，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要素是叫数智化，智能的智。一般的数字化是不够的，比如装了传感器把各种各样的信号，包括温度、湿度，甚至汽车里面的气味，前后左右的影像、声音全部可以把它变成数字，经过处理变成信息，变成字段进入到数据库。但是这还不够，因为这并不能表达出车主该得到什么样的体验和享受。

所以数智化就是把数字化提高到一个智能的角度，对汽车能够发出指令，大家现在比较熟悉的就是AIGC，AGI，AGI里面是产生内容，而汽车里面的智能要产生服务，要产生一些体验，来帮助消费者感到这个车懂我，而不仅仅是我懂这个车，这种就是所谓新汽车。

由于大量数据的使用，使得汽车具有理解消费者的能力，而且能够不断的去适配，不断的去优化自己的控制或者是调整，使得消费者感到正好符合他各方面的需要，不仅是导航、车的速度、车的控制，还包括各种各样信息的传输、推荐以及车内小气候。

从产品到决策，数智化成就新汽车

程艳玲：我们看汽车新时代的这些关键词，或者说助力我们中国汽车产业弯道超车的动能，不管是新能源也好，智能网联也好，彼此的关联的是什么?除了产品的智能化，其他方面的数智化包括哪些内容?

程杰：以前在没有新能源汽车的时候，汽车也已经有很多的数据，智能网联并不限于是新能源汽车，但新能源汽车使得变化更彻底。国内差不多有8000多万辆车都装有车联网的设施，也就是有一个叫“Tmux”，它可以搜集车内的信息往网上去传，结果使得网上那些服务可以根据信息来进行对车主服务的提供或者是对车的控制变化，或者是改变车整个大的环境，就是智慧交通。

这是初步的数字化，也就是产品里面加了数字的传感器，加了数字的处理以及联网。所以智能网联，“智能”和“网联”是两码事，智能本身要具有对车状态的感知，对路面的感知以及车主在车内所要做的控制方面的感知，做出相应的反应。智能是长久以往都有的，只是没有联网，使得很多智能功能很难作为软件装在车里面达到个性化，联网以后，能够充分的实现这样的能力。

到了新能源车时代，车联网的能力是新能源车的标配，也就是100%是车联网。目前新能源车已经有1000多万辆，没有一辆被落下，全部是装有车联网的装置。

第二个问题，(数字化转型)是不是产品的事。当然产品是重要的，不管是做什么数字化转型，对消费者来说感受拿到了一个能够超级体验的产品，这个产品不仅是汽车，是有关出行的，只要是出行方面一系列的体验，这个车都能懂，都能帮助，就像手机不仅是帮你打电话，帮你做各种各样的互动和享受各种信息的体验。

除了产品以外，大家看到了两个事情，一个是个性化，个性化不能光是等到车造了以后才个性化，在造的过程当中，在设计的过程当中就要想到我面对的人群是怎么样的。当下，国内的汽车产量远远高于事实上消费者对车辆的需求，所以大家要抢消费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扩张市场，稳固自己的市场占有率，就需要满足消费者越来越注重个性化的需求。个性化就牵扯到整个设计、生产、制造、物流、服务、提车，包括二手车、汽车金融、汽车保险一系列的事情，要为这个人群打造成一个极致的体验，因为不是普罗大众的消费品。

在这个过程当中，所谓的数字化转型就不是转产品了，而是转产品的生产制造研发整个过程当中的一系列的决策，要以消费者为中心，知道消费者的需求，这是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我们现在叫软件定义汽车。汽车的硬件是比较难改变的，但人跟车之间的界面，你看到的仪表盘和它对人产生的感受，比如说控制里面的续航能力，各个方面都可以由个人的习惯和需求而改变。比如说平时我进了这个车，我看仪表盘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我可以按一个按纽，一个小的功能，界面上选一下，仪表盘就可以显示出不同的图像，不同的颜色，可以是古典的，可以是时尚的，我可以看到这样的界面，我的另一位可以看到另外一种仪表盘的界面，这是最简单的。

我也可以让这个车在不同的情况下帮我使得续航能力最大化，比如我平时在城里开车，它已经帮我优化了，使得我尽可能充一次电能跑很好的里程。但是我要出去旅游了，我要上318国道了，原来的优化就不是优化了，我只要告诉一下我要去上318国道，主要在高速公路上开，爬山路了，它能下载软件马上改变这个车续航方面的决策，使得你同样得到最好的体验。

这就需要从两个层面把原来只是有数据，能帮你做一些智能化调整的产品进行提升，一是，从一开始这个车的设计制造就好像专门是为你打造的。不管是外形、油漆，还是里面的配置都可以提供很多选项为你适配。二是在动态的过程当中，还能帮助你根据你的需求来进行调整。由于是新能源汽车的原因，100%是车联网，使得这些东西都成为可能。软件定义汽车就是根据你的习惯，根据对你的了解来定向的将软件提供给你下载，实现服务的个性化，在新能源车达到了极致。

在整个过程当中，到底有一些什么样的能力是从基础上使得数字化转型得到保障?首先就是数据采集的能力以及数据的治理。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个数据并不是就是长成一个形状，你马上就能用的。数据就像石油，还是要有炼油厂，把它变成柴油、汽油、机油，不同的档位使得你能用到恰到好处的决策点，有大量的数据应用方面的逻辑。这个过程当中，要有处理、有算法、分析、模型，这些方面都是用软件来实现的。原来的软件用的数据的形态，用的量级或者实时的需求并不是最高的，而动态的个性化，尤其在移动出行的环境里面需要大量的实时性、并发性和对代码的可靠性方面的考验。

随之而生的就是低代码、零代码的创新，使得基础能够夯实。所以数据跟算法再配上云和算力，使得整个汽车的数字化和业务上的数字化转型成为可持续的、规模化的能力。

数智化不是个自然的过程，面临多重阻力

程艳玲：我接着博士刚才谈到的问题就是关于数据方面可能大家都非常认同，包括数字化转型，提到数据驱动，这个数据驱动可能是过程，也是实现的目标。我们现在在谈的智能转型，数据也是一个根基。但是，根据我们之前做过的产业调研发现真正在数据治理或者数据管理方面做的非常好的企业，最起码在我们的样本里面并不是很多，整体的感觉不是很理想。我们提到的“全生命周期的数据管理”的工作，分了几个阶段，但是我们看到其中大概有一半企业在数据治理方面自身都不是很满意的，还处在初步的阶段。

从您服务汽车企业的经验来看，您觉得目前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我们在数据方面需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在这其中，比如说我们在数据方面可能会落地到企业在智能转型过程的哪些环节，企业应该怎么样去做这方面的工作。

程杰：这个正好也是高科数聚相当聚焦的一个点，前面讲到我带两个标签，一个是汽车，一个是数据，所以很自然的，这是我们共同关心的大的主题。确实像你听到的，不仅是说在数据管理方面的佼佼者很少，而且我可以说完美的实现了数字化转型的没有，为什么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儿?因为转型是一个不自然的过程。

美国有一本书叫《发明者的恶梦》，是什么意思?就是技术能力不是缺乏的，对于人工智能、数据、数智化，这些理念我们理解的也很快。但是，我们面临的是已经经过几年、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企业文化留存，已经相当固化了。相当于说大大小小的齿轮已经在一起磨合了好多年，突然之间来了一个转型。转型的意思就是说你不能按照以前的规矩去干事了，而新的规矩规则又没有完整的、成熟的建立起来，是在一个动态磨合的过程中。

有几种情况，一种情况好像你驾驶一辆汽车在马路上飞驰的同时你要换轮子。你怎么换法?现实中企业有高的业绩的需求，要完成多少销量、质量要达到什么标准等等，在实现的过程中你说我要停下来，把我的业务流程改一下，这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第二种情况，企业是要挣钱的，是以利润作为目标的。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很自然的就会去保护自己原有的已经经过知识产权的沉淀，那些经过大量的尝试，已经被优化了的一系列的事情，包括零部件，包括整个生产制造过程，包括供应链，决策的信息系统等等都已经被调试了再调试，使得它的利润率在当时是最高的，效率是最高的。突然来了一个新的东西以后，即使我们能够认同它可以使得效率再提升，企业的利润更高，但短期内会有一些阵痛，会有一些不适应。就像人体一样植入一个器官，很自然的本能的反应就是拒绝、抵触，而且看到的全是负面。这是因为利润的保护、业绩的要求。

第三种传统的组织架构也已经规规矩矩的，方是方的，圆是圆的，你是干这个的，我是干那个的。而数字化转型核心要求之一就是打通，用数据来打通，用数据来创新，用数据来改变原来组织上责任的边界，我可以干你的事，把你的事干的更好。我可以让你的部门没有生存之地，因为我通过数字化以后，可以取代一些老的过时的功能。谁愿意看这个事情的发生?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相当痛苦。这是一个根本上的原因，不是说我们的技术不行，或者说数据根本没有到位，而是说这个过程是难的。

什么时候是不难的?就是所谓的原生，现在90后、00后是互联网的原住民，他们没有知道还有一个可能性是没有网络怎么生活，他们不理解，生出来就是玩手机的人没有想象到以前还有没有手机的时候，我怎么跟人家通话。所以有一个叫云原生和数据原生，也就是说云原生已经逐渐被大家接受。

所谓的原生就像新势力造车，他们一开始就是用数字、数据、数智来帮自己定位，不仅定产品，而且定整个企业包括组织架构，包括新引进一些人才，这些人才第一天就在那边工作，他们的责任就是摸数据，而不是说我以后要去学怎么去做数据这件事。所以相对来说，他们有一定的优势。

另外，结合我对行业的观察，这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还是有一些不足，数据还是相当碎片化的，现在又面临着一些新的挑战，就像《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对数据的安全、数据的商业机密的保护，又给传统的比较随意的数据使用提出了挑战。不是说你要转型可以任意的转，必须往左转多少度，往右转多少度才能转到正道，要不然就转到歪门邪道上面去了，又是给大家这个方面造成一些新的挑战，使得大家又有一些踌躇不前。

程艳玲：确实像您刚才提到的，这确实是一个颠覆式的、脱胎换骨的东西，当年我们从政府层面提出颠覆式创新的时候，大家对这个也不是很看好，对企业来讲。这从理念上的落差，整个产业引导、政策引导和真正落地到应用层面上的理解落差，确实也是我们数字化转型的阻碍。